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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看了一本英國女作家所寫的小說,「湛藍深處」(The Blue)。
這本書事實上是由
13個短篇小說集結而成的小書,不厚,短短的180頁罷了,認真一點,幾個小時就可以讀完整本。

不過,反正書籍的重量從來就不是以書籍的厚度來衡量的,「湛藍深處」就是這麼一本「禮輕情義重」的小書。

 

才看完第一個故事,就引起我的滿懷感慨。

第一篇故事「藍」的主角是一個有五個孩子的媽媽(我最欣賞這位作家的一點,就是她通常都在每個故事的第一段就將主人翁的情境或心態描繪出來,如此一來,讀者便可以很快地進入狀況),就像這故事的一開頭:

 

        那女人剛經歷了最漫長的一日,城市裡是那麼酷熱,幾乎要將她壓篩成極微的細片。
她有五個孩子;他們全都需要些什麼,即便是較年長的、已經在大學念書的孩子們也是。

「媽!」

「媽!」

「媽!」

「媽!」

「媽……媽!」

「抱歉。」她說,「抱歉。」

 

 

這個媽媽總是在抱歉,她總是覺得自己不夠好,自己必須再多為她的孩子們、先生、甚至路人們多做些什麼,別人的不快總是輕易地使她感覺到抱歉。

 

她在乾洗店工作,因為工作上的需要,她必須向無理取鬧的顧客道歉;

 

她是個妻子,她在結束一整天疲累的工作之後還必須趕回家去為先生煮飯;

 

她是個駕車回家的女性,隔壁那輛車上跟她同樣塞在馬路上的男性駕駛向她做出猥瑣的動作,她不想冒犯對方地只是關上自己的車窗,不料卻引起對方不快地罵她:「臭婊子!」她感到渺小和驚慌,但也只能低喃著:「抱歉。」

 

她需要一個喘息的出口,於是駕車到能夠讓她感覺寧靜的童年小鎮,不料遇上用責罵語氣對她大吼的乞丐:「把錢拿出來,妳這個富婆!」她也只能說:「抱歉,我沒有錢。」

 

一群街頭不良青少年衝著她大叫:「老女人,現在幾點啦?」她回答:「我不知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經過一排新穎面海別墅時,身著制服、手持來福槍的警衛注意到她:「妳在這裡做什麼?我們這裡不歡迎乞丐。回到妳該去的地方吧,窮鬼!」她回他:「我不是乞丐。很抱歉,我不是乞丐。」

 

甚至她已死去的母親似乎也等在路途中,從窄小的墓地裡發出渴望的呼喚、期待她給予她些什麼東西,但她也只能說:「我辦不到。對不起,我親愛的母親。」

 

終於到了終點站,一所新落成的純白色大學。

一位年邁的教授嚴厲地對她說:「不學無術的人是不能經過這裡的,回家好好用功吧!」她說:「不好意思。對不起,不好意思。」

她於是轉身離開,正好她那些就讀於該校的孩子們看到她,問她要去哪裡,她的回答是:「沒有要去哪裡。孩子們,對不起。」

 

 

故事的結尾是她直直地、茫然地往沙灘走去,然後就跳到海裡去了。

 

文章的最後幾句是:

她是無形的,她就是自己的靈魂。

神秘、流轉不停,永無休止,完璧無瑕。

 

 

這是一個純粹女性的靈魂,而這個悲慘的結局讓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讀大學時,選修了一門中國大陸當代文學課程,其中有一篇文章是大陸小說家葉蔚林所寫的「五個女子與一根繩子」,這篇小說後來改編成同名電影,因為年代久遠(1991年),那時候我還只是個小朋友,所以也不知道該片的反應如何,但依我讀了小說後的心得來推估,這片子在當時應該也是引起蠻廣泛及深層的回響吧!

 

「五個女子與一根繩子」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故事背景是在中國大陸某個省份的某個農村,主角如書名所述,是五個年輕的女子:明桃、愛月、荷香、桂娟、冬梅,這是五個勇於挑戰封建父權的年輕女子(說來悲哀,與其說她們勇於挑戰封建父權,倒不如說她們其實嚮往的只是一點點基本的人權吧!)

 

明桃被逼著面對自己不願意接受的婚姻;

愛月是大家庭裡的孫女,看著自己的家人,說是要慶祝奶奶七十大壽,卻因為奶奶是個「女人」而不被允許上桌吃飯;

荷香的嫂子嫁給她的哥哥後過的並不幸福,好不容易遇上個真心相待的人,二人約定私奔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不料行前卻被村民們發現,於是被「伸張正義與倫理道德」的村民們活埋處死;

桂娟的姐姐背負著夫家傳宗接代的壓力,好不容易懷了男胎卻又難產,在「家人」們寧可要男嬰也不要母親的願望下,在生產時受盡折磨而死(作者對於產婆處理難產及產婦所面對的恐怖情緒描述的實在是真實的血淋淋,讓讀著文字的我也不禁毛骨悚然,文字的力量也莫過於此了吧!)

而冬梅的姑姑則是因為生不出兒子而被家族活活逼瘋。

 

這五個從小一起長大、原本都是清靈靈的女子,從彼此身邊發生的故事中,看出在保守男性社會的限制與禁箇下,身為女性的悲哀,並且意識到即便現在都還是少女,日子雖然辛苦,卻也沒有太多的憂愁,但一旦屆適婚年齡,必然會面臨到與其它女人同樣悲慘的命運。這五個女孩子不願意自己的生命落入那般悲慘的田地,但在大環境的約束之下,卻也沒有別的選擇,於是便約定了,在九月九日重陽節那一天,一起到郊外“逛花園”(也就是上吊自殺的意思),因為在這個夢想的花園裡,女人的地位是超過男人的,或者說,女人是可以享有自己的基本人權的。

 

 

       

老實說,「五個女子與一根繩子」應該可以算是驚悚小說。如果文學也有分級制的話,我會將它列入限制級,並且在封面標示警告標語。

        想當年,年紀還小不曉世事的我,看完這篇小說後整個人陷入沈沈的悲傷中,不了解為何我們的文化對於女性如此的敵視,表面上知書達禮,私底下殺人放火,一個人的價值完全取決於他的性別,而不是他的貢獻?這是我至今仍然不能了解也不能體會的。

 

       

這二天正好讀到這本英國女作家寫的「湛藍深處」(應該也只有女人才能深刻感受到女人身處在世上所受到的不平等及畸型待遇吧!……當然,葉蔚林是個大例外!),驚覺,即便是「紳士淑女」之國的英國,對於女性,仍然有著根深蒂固的歧視與永無止盡的剝削。「號稱」文明的社會尚且如此,未開發的農村或不思進步的社會對於女性的敵視也就可想而知了。

 

話又說回來了,雖然身邊有些女性友人仍然生活在傳統價值的遺毒裡,不過比起視女人為糞土的農村社會,我真慶幸自己是生活在現代的台灣都市。真心希望這個世界對女人的敵視能夠少一點,並且以一個「人」的付出與努力去衡量他的價值,而不是以性別去判斷一個人應該得到什麼樣的對待與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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