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g

今天是我家那個古板、老派、堅持只過農曆生日的老北六十一歲生日（為了配合他的古板我還特地以喜洋洋的紅色正體國字表現六十一這個數字。不過這數字當然是我的算法，依我老北自己的算法應該是62或63了吧！）

老北很可憐，家裡三個女人中二個女兒從小就過國曆生日，根本也搞不太清楚自己農曆生日到底啥時，當然也記不得老北放在心上的所有農曆重大節日。平常會配合老北過農曆生日的老木，因為移民國外的阿姨最近回台灣度假，這幾個禮拜根本都沒空理老北，也就是說，全家都把老北的生日給忘了（這是表現老北臉色鐵青的青色）。

直到有一天，老北很可憐地問老目星期天有沒有空，老目還疑心病很重地問他要幹嘛，老北也不明講，只說想約老目去吃飯。老目有時候神經超大條，一直搞不懂飯明明每天都在吃，而且因為阿姨返台，幾乎天天都有吃不完的飯局，搞不懂老北幹嘛還要約她出去吃飯，所以就不太想理他，直到老北終於說出星期日是他的農曆生日時，老目才很愧咎地假裝若無其事的說「當然有空啊~」(真是個虛偽的歐巴桑啊~)然後趕快通知我要記得打電話回家給老北說生日快樂。

於是為了配合弭平老目過意不去的良心，我特地撐到過了12點本地早已夜深人靜但台灣才剛天亮時打回台灣。不料我這個越老越沒紀律的老北竟然都八點了還在睡覺，身為資深老灰仔的他不是應該早在一小時前就起床了嗎？後來在我的拷問之下才知道老北說因為「星期天不用上班要睡到自然醒啊~」（企~給我裝無辜還學年輕人睡到自然醒咧！）

後來終於通上電話，老目說老北接到我電話開心的不得了，讓我不禁覺得，其實有時候父母要的真的不多，只是一通簡單的電話竟然可以讓老北開心成這樣。

雖然在我的成長過程中，老北是超級嚴厲又不討人喜歡的傢伙（同學們還一度誤以為我出身軍人家庭），個性又一板一眼凡事沒得商量（聽說數十年前當我姑姑還是一朵花年紀的時候，有一回穿了不知無袖還削肩的衣服花枝招展地正要出門，不幸與我老北在樓梯間正面碰上，老北當場沒說話，但事後很冷面地叫我老目以嫂嫂的身份去訓斥她：「妳是沒有錢買衣服穿嗎？」XD）。可是，隨著老北年齡越長，還有「協猴」真的有差，還有家裡三個女人終於開始反擊，逼得他不得不改變自己像茅坑裡的臭石子一樣的硬個性，這幾年終於比較像個正常人家裡和藹可親的老北了。

話說我剛到英國時，每次打電話回家，因為成長過程中造成的隔閡導至實在跟老北沒什麼話好聊，所以老北只好一直問我適不適應天氣啊~功課跟不跟得上啊~之類的話。還記得有一次老北跟我說：「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出國主要目的是要多看多學習別人文化的長處，以及好好享受在當地的生活，功課倒是其次，就算拿不到學位也沒關係。」當下讓我感動的喉頭一緊眼淚差點掉下來；不過同時也驚了一下，想說老北什麼時候變這麼「善良」了？

老北的嚴格與正直在家族中是出了名的。畢竟很少有人家裡的小孩才六、七歲時收到的生日禮物是一本日記本，並且被嚴格規定每天晚上都要用注音寫日記，寫完當晚老北會拿去「改」，隔天寫第二篇時就會看到老北用紅筆寫的「眉批」（他實在應該去考國小老師的），還有用紅筆圈出的錯別字（還好不用罰寫100遍）；但問題是，六七歲的小孩能有什麼好寫的？寫來寫去也只是幾點起床、幾點刷牙、幾點穿制服、幾點上學等等有的沒的事情，結果通通被老北用紅筆寫著「這不是日記，日記是生活的心得和感想，你寫的這個只是流水帳」之類的評語（這下換我臉色鐵青了。）除了寫日記之外，跟著國家九年義務教育腳步的進展（他實在應該去考公務員的），我們家小孩還要背詩詞、寫硬筆字和書法、背英文單字，只要過不了老北那關，他就會拉下臉、皺著眉頭說：「怎麼連這也不會呢？」（我要是晚生個幾年就可以去社會局告家暴了吧）；家庭連絡簿裡寫給導師的話也永遠都是「請老師嚴加管教」，所以每次看到新聞報導哪家小孩在學校受到「不當管教」，家長竟然直接找上門「評理」總讓我嚇到下巴掉下來，（老北老目說在他們的年代，只要小孩在學校被老師處罰了，回家一定會再被加倍狠打一頓，外加舉家到老師面前謝謝老師嚴格管教自家小孩），只能說時代真的不一樣了吧！

前幾天和老姐通電話，老姐說老北私底下很緊張我在英國能不能適應，他一直覺得我會應付不來在英國的生活，又擔心我如果應付不來會不會報喜不報憂地不跟他們講。想一想，自己好像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還記得小時候每年寒暑假都會被送回基隆爺爺奶奶家讓他們「含飴弄孫」（其實我阿罵心裡應該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吧！一次來一群小鬼，一待就二個月，每個都吵得要死又不能一掌八下去），但本人從小性格古怪只愛黏著老目，根本不想留在基隆，所以每次老目都得趁我不注意時落跑回高雄，等我發現時人早在高速公路上了。

此時我也只能自己躲到廁所裡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然後哭完還得用冷水冰鎮通紅的眼鼻，再假裝若無其事地出去，而且還不能被阿罵發現，不然會被阿罵罵（真繞口啊~），所以我很小就學會隱藏和掩飾自己的情緒了，因為表現出來也改變不了事實，反而還會被大人罵，那乾脆不要表現出來好了（這就是殘酷的現實人生啊）。

所以，老北擔心我到底能不能適應英國這個問題讓我想了很多天，到底我自己適不適應英國呢？好像不適應，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說適應了，又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

後來突然想到小時候的事，才發現，童年時期的教育已讓我養成「逆來順受」的個性了。或許我根本就不適應英國，但人都已經在這裡了，又是自己做的決定，好壞都要自己承擔，就算不適應也只能努力去適應，不然還能怎麼辦呢？（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