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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好像要換季了。

幾個月前，每逢四點天必黑。最近，常常都過了四、五點，天色還亮晃晃的，讓我的生理時鐘反應不太過來，以為還是正午時分。

這是我房間窗外的景色，難得有陽光的好天氣，本想出去走一走，但推開窗，冷空氣瞬間從窗外灌進房間，趕快拍了幾張照片便又關窗躲回房間。想到出門散個步還要穿大衣圍圍巾戴手套，便整個人都懶了，還是待在房間曬太陽就好了。

昨晚，Shelagh抱著熱水袋，一臉沮喪無精打采地坐著。問她怎麼回事，原來她差不多要停經了。她情緒有點低落，不是很想說話，也不想跟她未婚夫說。我和其它人「安慰」（其實也不算安慰，也不知從何安慰起。）了一下她，她說要去泡熱水澡，讓自己溫暖一點。

Shelagh離開後，我跟秋說，其實我蠻難過的，而且雖然離更年期還早，但我已經開始想念我的月經了。秋說她也有同感。

為什麼人的生命要受到生理時鐘的限制呢？雖然知道這是生命消長的過程，但還是忍不住覺得悲傷。我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竟然會懷念起自己的月經，雖然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不方便、不舒服，但畢竟這個好朋友從青春期起就開始陪伴著我，自己也早已習慣有「她」的存在，我不能想像有一天「她」離我而去時我會怎麼樣。

Shelagh有過一次婚姻，雖然離了婚，但以47歲「高齡」，今年她即將下嫁比利時外交官，算是有了個美好的「歸宿」。47歲的她未曾生養任何小孩，我忍不住想，她對於被別人指出「年紀大了」和「停經」有那麼深層的情緒反應，跟未曾生養小孩會不會有關係？

如果她有小孩，「變老」的過程會不會比較容易接受？如果有小孩，她會不會，就不會忘了自己已經47歲了？因為沒有小孩，30歲的她、40歲的她、甚至如果沒有再婚，50歲的她都維持著跟20多歲時的她一樣的生活方式、一樣的生命信念。沒有小孩固然讓她可以毫無牽掛地拓展自己的生命，但卻也讓她的生命從20歲到50歲都維持著一樣的型態，這，算不算另一種一成不變？

如果有小孩，隨著孩子成長的過程，她必須轉換不同的身份、角色、認知和心態，所有的轉換分散在幾十年的歲月間，她有的是時間可以接受和調整，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突如其來的出現，突如其來的發生，突如其來的必須接受。如果不是那麼的突如其來，那麼，「變老」，會不會變得比較容易接受？

Shelagh的外表其實並不老，高挑有著瘦削身型的她每天上健身房，所以還保持著不錯的體態；定期注射肉毒桿菌（或什麼其它的東西）的她，也比一般同齡的白種人顯得年輕，尤其過去大半輩子單身無家累的生活型態，讓她看起來就像〈慾望城市〉裡的現代女性一樣自信且有魅力。

但不管「看起來」如何，人的生理時鐘仍然按著自己的節奏往前走。看著變成「老小姐」的她，我在想，如果我是她，我會不會覺得遺憾？我會不會覺得自己的生命出現斷層？我會不會跟她一樣，對於自己的「突然變老」無法接受？

這感覺就像，踏出大學校門的那一年，我是神采飛揚的23歲，有著很愉快的生活，認識了很多有趣的人，覺得世界無限寛廣，然後有一天，早上睡醒，發現原來我已經53歲了，不是23歲，我已經過這樣的日子過了30年，and，what else？

只是一件停經，不知道我們怎麼會突然生出那麼多感慨。我說，我好不容易才接受自己是有月經的「女人」而不是「女孩」，為什麼才幾十年，月經就要離開，感覺好像自己被剝奪了什麼、自己要被推往某個令人恐懼的方向。秋說，有時候，當她自己坐在房間裡，想著人的一生：你出生、你長大、你求學、你畢業、你工作、你結婚、你生小孩、你變老、你生病、你死亡，然後呢？

>< 我想念我的月經，我享受我的月經，我希望她永遠不要離開我。